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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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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The Girl in Red Dress 身穿紅禮服的少女

當夜,克雷蒙德和堤法決定在子爵府中住下。吃過晚飯後,納納在房間裏仔細整理了一下著裝

,對著穿衣鏡深吸了兩口氣,還試著練習了一下傻笑,發覺這個笑容實在是人畜無害,很蠢很

天真,這才放心地走出房間,敲響了隔壁克雷蒙德公爵大人的房門。

過了兩秒,聽到房間裏傳出他口氣不佳的一聲「進來」,納納對自己握了握拳以示鼓勵,隨後

神色緊張地走了進去。

「公……公爵大人,晚上好,謝謝你讓我進屋,我感到十分榮幸。」

克雷蒙德站在窗前瞪她,臉上的表情好像見到一只會說話的狗一樣。

「第一次見到你這麽禮貌,感覺真稀奇。」他低聲說,「不過不用繞圈子了,有話可以直說。



「誒?可是我還想了很多客套的話,如果公爵大人想聽我還可以再多說兩句。」

克雷蒙德無言地看著她,完全不吃她這一套:「你到底想說什麽?」

納納微微漲紅了臉,誠心誠意說:「我是來道歉跟道謝的。那個……我之前說你是冷酷無情的

吸血鬼,是基於當時的心情而說的,可是後來事實證明你沒有拿我尋開心,是我誤會你了,所

以我想有必要跟你說聲對不起。另外,還要謝謝你連續兩次在古塔救了我,你的大恩大德,我

不勝感激……」

克雷蒙德足足楞了半分鐘,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次,不太確定地問:「你是不是下午在河裏泡

得太久,所以現在頭腦發昏說胡話了?」

對於他的譏諷,納納早有心理準備,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,連眉頭都不皺一下。

「公爵大人,這些話全都是我發自肺腑的真心話,你要相信我啦。」

克雷蒙德仍是一副不信的樣子,「嗯」了一聲,就扭過頭去,把背對著她。

納納尷尬地佇立了一會兒,又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,然後以盡量不顯得突兀的口吻說:「其

實,我有件事想拜托公爵大人。」

話音剛落,便聽克雷蒙德嘆息了一聲,聲音又低又悶,聽得納納頭皮一陣發麻。「我就知道你

有求於我,才會這樣低聲下氣地跑來跟我說些客套話。」他仍然沒轉過身,冷冷開口,「不過

死心吧,我是不會把鏡子還給你的。」

咦?她要拜托他的不是這件事啊。不過既然他自己提到了,她倒是想聽聽理由。於是她不動聲

色地問:「為什麽?」

克雷蒙德直言不諱道:「我希望天使能夠替我實現一個願望,在願望實現之前,我是不會放她

走的。」

「什麽願望?」

「把我變成人類。」

「什麽?」納納頓時傻了眼,「這種事情我不可能辦得到啊!」

「沒關系,我可以等到你能力成熟的那一天,在那之前,即便你不願意,你還是必須留在我身

邊。」

「別……別開玩笑了,那我豈不是要在你身邊老死了?」

克雷蒙德轉身凝視她:「我沒有開玩笑,你很快就會知道,我有多麽認真。」

被他這麽一看,納納的身上又開始冒雞皮疙瘩了。她有理由相信他是認真的,因為他很不擅長

插科打諢這一類技巧,他只要沈下臉來說話,百分之百是認真的。所以說,他手裏的月亮百合

基本上是不能指望了,他絕對不會還她,現在能寄希望予的只有伊雷娜的第二面月亮百合。

事情繞了一個圈子,似乎又繞回到了她今晚的最初目的上了。

「不是這樣的,公爵大人,你搞錯了。」納納忽然舉起手中的邀請函,指著上面的某行字說,

「我不是來問你要回鏡子的,我只是想拜托你帶我去看歌劇啦。」

克雷蒙德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:「歌劇?」

「對啊,因為我很崇拜伏爾泰大師,很早以前就希望能夠親眼看一次大師寫的歌劇,這次大師

到巴黎來,機會這麽難得,我實在不想錯過啊。而且信中還說大師也會親臨現場,那我這個粉

絲怎麽能不去拍照合影簽名留念呢,所以請你帶我去歌劇院吧,拜托你了。」

對於她的古怪言辭,克雷蒙德早就習以為常了,反正她是天使嘛,多少總有點跟普通人不一樣



看她左一個大師右一個大師的,好像真的很崇拜的樣子,他於是將信將疑地拿過信瞥了一眼時

間和地點,又在她臉上觀察了一陣,點頭答應道:

「好吧,三天以後帶你去。」

「咦?真的?」

「嗯,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。」看到納納臉上喜悅的表情,克雷蒙德的臉色也不自覺緩

和下來,淡淡說,「你的裙子也該換換了,這些天就住在這裏,讓薩爾特為你準備禮服吧,等

看完歌劇以後再回親王府也不遲。」

這下納納更高興了,想不到事情這麽容易,薩爾特的建議果然是正確的。雖然她也不曉得為什

麽啦,不過看來只要認真拜托克雷蒙德,並且要求不太過分的話,他就一定會答應。

「謝謝你。」

納納收好邀請函,擡頭沖他露出燦爛一笑,然後轉身跳出門外。只留下一臉錯愕的克雷蒙德,

呆呆註視著門口,半天也回不過神……

───

納納可能自己也不知道,她這個無心的笑容,維持了克雷蒙德三天的好心情。堤法和薩爾特當

然更不知道,他們只知道,他又恢覆了過去那種漫不經心、語帶嘲諷的樣子,並且動不動就喜

歡把納納拿來欺負一下,把裝狗食的盤子遞到她面前,或者塞給她各種零食甜點來增加她的負

債。

等到納納的欠債數額高達1萬路易的時候,克雷蒙德給了她一個能夠一次還清的機會。

那是在去歌劇院的前一天晚上,納納又一次把客廳的古董花瓶打破時,克雷蒙德對她提出的「

好心」建議。納納當然清楚這魔鬼不安好心,可是巨大的金錢誘惑下,她還是沒魄力搖頭,半

推半就最後還是答應了。

「那,你說的機會是什麽呢?」

克雷蒙德拿出一疊長條形的撲克牌,擺在桌子上,瞥了她一眼,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邪笑



納納懵裏懵懂地問:「是要跟我打牌嗎?」可是中世紀的規則她不懂誒。

「笨蛋平胸女,是玩賭博啦。」堤法兩只手撐著下巴,趴在桌子邊,臉上也是一副狡黠的表情

,「你敢不敢玩?」

薩爾特一聽有活動,立刻感興趣地湊過來說:「也算我一個,賭博的話我想玩百家樂

(Bara)!」

納納一時啞口無言,頗不是滋味地把他們一個一個瞪過來。心想:這群成天閑閑沒事幹的貴族

,真是有夠墮落的!錢多得沒地方用嗎?那可以送給她啊……可是聽到克雷蒙德用魔鬼的嗓音

誘惑她說:「每一局的賭註是千路易,如果你贏三家的話,一次就能賺3千路易。」她立馬又覺

得,這群貴族還是有善良可愛的一面的。

天上天下錢最大,她沒事幹嘛要跟錢過不去呢?

而且百家樂這種賭博現代也有,她略有耳聞,想來也難不到哪裏去,於是便走到他們中間坐下

來,滿不在乎地說:「賭就賭,小賭怡情嘛。」她就不相信她這個現代人會輸給古人。

接下來,克雷蒙德開始跟納納講解百家樂的規則。她一邊聽,一邊拿起牌仔細研究,發現十八

世紀的法國撲克已經基本發展成形了,跟現代撲克幾乎完全一樣,只是沒有大小鬼牌,左上角

和右下角沒有角碼。

待克雷蒙德說完,她很快點頭,向大家示意可以開始了。心裏美滋滋地想,這麽簡單的賭博,

也沒什麽技巧可言,純粹比兩張牌的大小而已,就算運氣再差也能贏個幾局吧,嘿嘿。

然而她忘記了,這世界上還有一樣叫作莫非定律的東東:凡事只要有可能失敗,那最後就必定

會一敗塗地。

幾分鐘後──

史上最黴少女納納掛著兩行眼淚,一頭撲在桌上,倒地不起。

「為什麽……連上天都欺負我,難道我是衰尾道人轉世嗎?」

薩爾特笑著安慰她:「沒關系啦,納納,我們再玩幾局好了,你還是有機會翻本的。」

堤法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:「對啊,平胸女,反正欠1萬跟欠10萬也沒差很多,輸啊輸啊就習慣

了。」

納納哭喪著臉咕噥:「我怎麽覺得你們不是在玩牌,而是在拿我尋開心啊?」

克雷蒙德的回應更殘酷:「總算見到你用大腦思考了,你這輩子大概就屬現在最聰明。」

氣得納納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一口喝光,抹了抹嘴就喊:「再賭一次!」

一刻鐘後,衰尾道人二世再次倒地不起。

堤法用眼神向她表示默哀:「平胸女,我本來以為你只是牌技太差,可是現在看來,你真的是

很倒黴……」

「你也這麽覺得?」

「是啊,賭了一個晚上居然一次也沒贏,怎麽想也覺得不可思議。」堤法盯著她看了一會兒,

問,「你不是會占蔔嗎?怎麽卻占不出自己的運氣?」

「我的占蔔才不會用在這種小事上。」

堤法想了想,拿出另一疊牌來,提議說:「那你要不要試試看用塔羅牌來占蔔一次?」

「這個嘛,我是無所謂……」

她還沒說完,克雷蒙德在一旁涼涼地插道:「你不行,現在抽的話一定是正向惡魔牌,還是不

抽為好。」

納納向他投去哀怨的目光:你這個魔鬼!都是你出的爛主意,害我今晚債臺高築,現在居然還

好意思笑我。

「我抽!」她立刻賭氣地說,「我就不信連抽塔羅牌都會輸!」

說完便從堤法手裏抽出一張牌,翻開來攤在桌上。

「笨蛋,占蔔哪有什麽輸贏,你輸到精神錯亂了嗎……」

堤法正要嘲笑她,眼角瞥見牌上的畫,表情突然呆住了。除了他以外,克雷蒙德和薩爾特也跟

著變了臉色,一時間全都說不出話來。

納納看看他們,又看看塔羅牌上相擁的一男一女,疑惑地問:「怎……怎麽了?這張牌是什麽

意思?」

等了一會兒,見沒人回答她,納納更奇怪了。難道這張牌有這麽差,差到讓他們個個神情尷尬

,臉上白一陣青一陣?

薩爾特率先打破沈默,和顏悅色地笑道:「納納,我突然想起還有事要做,今天就玩到這裏吧

。」

「誒?」

堤法跟著站起來,語句不連貫地說:「我也……回房間去了……」

「你也要走?」

眼看著他們兩個迅速離席,納納頭上連冒三個大問號,楞了好一會兒,才狐疑地把臉轉向唯一

還沈得住氣、也是唯一在座的克雷蒙德。

「那個……」

克雷蒙德直截了當回答她:「牌的名字是情人,正向代表戀愛。」

納納低頭看了看,發現牌是反的,便問:「那,反向的情人牌代表了什麽呢?」

「被愛。」

納納想了一會兒,臉忽然燒了起來:「誒?……被、被、被誰?」

「我也很想知道是誰那麽沒眼光。」克雷蒙德若無其事站起來,把厚厚一疊牌丟到她眼前,轉

移話題說,「總之,你今晚的欠額總計是十二萬路易,看在你這麽努力輸錢的份上,這些牌就

給你拿去留作紀念吧。」

納納正要抗議,在註意到他手中的牌時,她的表情忽然變了。

咦?這些牌跟剛剛的好像有點不大一樣,怎麽有的缺了一個角,有的又只有半張?而且牌上印

的圖案好奇怪,又有文字又有圖章的,該不會是吸血鬼之間流行的撲克牌吧?

看到她一臉疑惑的模樣,克雷蒙德就知道她完全不懂這是什麽,嘆了口氣坐下來跟她解釋:「

這是錢。」

納納面無表情看著他:「……公爵大人,我看起來真有那麽好騙嗎?」

「笨蛋,我沒有騙你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這是在貴族之間通用的一種紙牌抵價物,本質上和錢是一樣的。」克雷蒙德不讓她有機會說

廢話,一口氣說下去,「聽著,一張完整的牌是利弗爾,大約就是一個金路易;剪去一個角的牌

是利弗爾,差不多就是一個大艾居;四個角都剪去的牌等於3利弗爾,也就是一個小艾居;最後

半張牌等於7蘇6丹尼爾。都記住了嗎?」

納納好像白癡一樣搖搖頭:「沒,你說太快了我記不住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不過沒關系,我以後慢慢記就是了。」納納接過牌看了一會兒,想想還是覺得很不合邏輯,

忍不住開口,「我可以稍微問一下嗎?你明明贏了賭博,為什麽還反過來給我錢?」

「這只是付給女仆的工資而已。」克雷蒙德走出門,邊走邊回答,「從你來的第一天算起,到

今天為止正好一個月。」

呵,她在中世紀居然還有工資可以拿,真是可喜可賀。不過看著紙牌工資,納納卻一點也高興

不起來。

原來不知不覺間,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啊……照現在這種慢吞吞的步調,她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回

到現代啊?會不會一輩子都回不去了?

一想到有這種可能,她就誇張地抱住腦袋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,在心底大呼:啊啊啊啊……

這樣下去不行!

明天!明天一定要向伏爾泰大師好好打聽一下伊雷娜這個人,非得搞清楚第二面月亮百合的下

落不可!

然後……她就可以回到21世紀,離開這些中世紀的貴族們,離開薩爾特、離開堤法、離開克雷

蒙德了……

向克雷蒙德的背影瞄了兩眼,納納狠了狠心,低下頭誠心祈禱:

希望明天會是一個轉機。

───

第二天醒來時,納納在床頭發現了一只禮品盒。盒子裏裝了一件紅色的禮服,一雙紅色的高跟

鞋,以及一頂漂亮的小紅帽。

她好奇地取出禮服,輕輕一抖,一張紙片悄然飄落下來。

給親愛的納納:今天我有急事要出門,無法為你梳妝打扮,請見諒。這件禮服是我的一點心意

,我覺得紅色很適合你,如果你願意穿上它去看歌劇,我會很高興。

另:昨晚的紙牌游戲很有趣,輸贏不必放在心上,大家只是在開玩笑,沒有人會向你逼債的。

薩爾特

看完最後一行,納納忍不住笑起來,又在心中給薩爾特發了一張大大的好人卡。世界上為什麽

會有如此純凈、如此善良的人呢?在子爵府的這段日子,他幾乎都要把她給寵壞了,再這樣下

去,她都不敢回那個陰森的查親王府了啦。

她把紙條塞進抽屜裏,開始仔細欣賞起這件嶄新的禮服。

沒有過多贅飾、也沒有任何花邊蕾絲,乍看之下,它只是一條設計簡單的紅裙子,可是直到真

正穿上以後,納納才明白薩爾特特意為她挑選這件禮服的用意。

「哇,這簡直就是為我訂做的裙子嘛!」梳妝臺前,納納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把。

沿襲法國宮廷一貫的風格,這件禮服上窄下寬,前短後長。上臂極細,手腕處則猶如兩朵怒放

的薔薇,薔薇的褶皺層層疊疊,一直垂到指尖處。同樣的薔薇設計在裙擺處也有一些,呈不對

稱分布,跟諸多傳統禮服比起來顯得很別出心裁。腰腹和胯部則是十分簡潔的流線形設計,恰

到好處地遮掩了緊身束衣的痕跡。最令納納滿意的是,由於剪裁的關系,胸部顯得比平常飽滿

,連她這樣的平胸看上去都十分「有料」。而且領口的高度非常奧妙,第一眼看過去好像隱隱

約約能夠瞄到一點春光,可是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再端莊不過,實在是相當符合她的口味。

除了讚嘆法國設計師的手藝之外,她也不得不佩服薩爾特的眼光。真不愧是女性之友啊……

看著鏡子中窈窕精致的紅衣少女,納納禁不住想,克雷蒙德如果看到她這個樣子,會出現什麽

樣的表情呢?

恰在這時門外傳來女仆的敲門聲:「納納小姐,你起來了嗎?需要我為你梳頭嗎?」

「不,不用了,謝謝你。」納納在鏡子前草草梳了兩下頭,在腦後挽了個髻,然後戴上薩爾特

為她準備的小帽子。

「公爵大人問你,差不多可以下去吃早餐了嗎?」

「差不多了,說我馬上就來。」

納納最後穿上紅色高跟鞋,在鏡子前站定,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,忍不住偷偷竊笑了一下。好

吧,她承認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漂亮的一天,看來今天一定會有什麽好事發生。

女仆又跑來催了一次,納納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鏡子,踏著輕快的步伐走下樓。

在樓梯的轉角處,她聽到了克雷蒙德和堤法的對話聲,心裏一陣莫名的緊張,但表面上卻裝作

若無其事的樣子,動作自然地一點一點拾級而下。

她的目光瞥到了克雷蒙德,他似乎還沒註意到她下樓,正默默地低頭喝茶。而堤法正好把頭轉

了過來,看到了她。

納納下意識挺了挺胸部,準備在他叫出「平胸女」的那一剎那,用「事實」叫他閉嘴!

可是等了半天,預期的聲音也沒有傳來。那個平常總是嘰嘰喳喳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鵝公嗓的

堤法,這個時候卻像是見到鬼一樣,目瞪口呆看著她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納納感到有點奇怪,又往下走了幾級樓梯,故意發出響亮的腳步聲。

克雷蒙德終於擡起頭,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一瞬間,杯子從他的指尖滑落,「砰」的一聲掉在地上砸成兩半。同時,他臉上的血色在頃刻

間褪得一幹二凈,雙眼圓瞪,嘴唇微張,以極其痛苦的表情向她瞪過來。

「笨蛋,你……你這個笨蛋!」堤法氣得口不擇言,粗聲罵了她一句。

納納滿臉錯愕地停下來,兩只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擺。

怎麽了?她做錯了什麽嗎?為什麽他們都用這種眼神看她,好像她是個手拿電鋸的變態殺人狂

一樣……堤法倒也算了,為什麽連克雷蒙德都這樣看她?

他在怕什麽?

就算離他還有10多米距離,納納依然能感覺到克雷蒙德的恐懼。他的臉色慘白,全身戰栗,每

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次劇烈的顫抖,虛弱得好像隨時會倒下去。死死凝視了她幾秒之後,他突

然用手捂住臉,彎下腰不停幹嘔,身體蜷縮成一團,幾乎昏迷過去。

「克雷!克雷……振作一點,她不是西德拉,她是納納啊!」堤法焦急地趴在他身邊,搖晃他

的肩膀。

西德拉?西德拉……納納在心裏反覆誦讀,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。

堤法突然回過頭瞪她:「你也別傻站在那裏啊,快回房間去,換一件衣服,什麽都好就是別再

穿紅色的了!」

納納仿佛如夢初醒,慌亂地點了點頭,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跑上了樓梯,兩只高跟鞋被她折磨得

不成樣子。一回到房裏,她便用力關上門,茫然地跌坐在地上,捂著心臟大口喘氣,眼前的景

色漸漸模糊起來。

滿眼……滿腦子……全是克雷蒙德痛苦的表情,他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竟然如此哀傷,那種無聲

而徹底的絕望,把她的心緊緊揪了起來。

而更讓她難過的是,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,正是她自己。

可是,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!她可以對天發誓,如果早知道會令他這麽難過的話,她絕對不

會穿上這件該死的紅裙子的……

低頭看了看自己,納納委屈地抹了抹淚,起身走到梳妝臺前,開始慢慢地脫帽子和衣服。這件

薩爾特精心為她挑選的禮服,如此合身、如此合她心意,可是她現在卻厭惡地一把將它丟到床

上,好像它是一個惡心骯臟的怪物似的。

這時門外有人來了,砰砰砰地一陣亂敲門。

隨後不等納納開口回應,堤法就沖動地闖了進來。

「啊……對不起!」見到納納只穿著束衣和襯裙,堤法的臉突然漲得火紅,轉身就要出門,卻

被納納叫住了。

「沒關系,我不介意。」納納穿上昨天換下來的白裙子,背對著他,期期艾艾地說,「堤法,

你能不能告訴我,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?」

說完,她低頭等了一會兒,預計到會有一陣令人窒息的沈默。堤法也背對著她,一動不動地瞪

著門,陪她一起沈浸在這片沈默中。

「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,那至少告訴我一件事吧……西德拉是誰?」

堤法終於轉過身來,正視納納的眼睛,以他慣有的沙啞嗓音低聲說:

「西德拉是我們的妹妹,七年前她死的時候,身上正好穿著這件紅色的禮服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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